2008/10/10

閒話鼠麴草








作者:何林墾

摘自草山蛙鳴第四十八期

5月3日 草仔粿DIY, Traditional Taiwanese Food, Guei.


  清明前後,江河南北民間,最常見的節令食物,當屬綠色的草仔粿。這種在周朝時候便見諸文字的糯米糰子麻糬,或稱籽粑;唐代中葉,由在長安的留學僧引回日本,他們叫做草餅,和我們一樣,時至今日,仍然是用鼠麴草製作的,而內餡多樣、遵古創新。河姆度文化所在地的紹興人,遠古時候,一度以麥草青糰春祭崩逝於該地的大禹,或是最早的清明餅。
  鼠麴草分佈世界各地,而集中於東南亞。野生,高不過四十公分,植株直立,葉片互生無梗,有灰色的茸毛,自起來像老鼠的耳朵,也稱為鼠耳草。大陸某些地區人士,發不出ㄕ音,常說成ㄈ,叫做佛耳草,唉!佛的耳朵要是像鼠的耳朵那麼小,還能是佛嗎?
  語文的訛音,有時很有趣味,鼠麴草在田頭田尾、路邊厝角皆有生長,閩南話因之稱其為厝角草、或鼠穀草,那穀就是小耳朵啦!北方讀醫書本草綱目的大夫,往往搞不懂為什麼台灣漢醫將鼠麴說成說成ㄘㄨ ㄍㄚ,阿扁三通之後,他們來台到鄉下走走,便自知其短妄了。
  鼠麴草屬菊科,頂生頭狀黃花,包括葉子都有特別的香氣,我們洛陽人稱其為黃花艾,以之製作清明實祭祖的艾餅。四川人把叫黃萵,沒有開花時候的鮮嫩莖葉,就下了麻辣鍋;或者洗淨嫩枝片葉,與草菇、木耳同炒,有清香甜脆的滋味;至於拿來炒蛋,無疑是將鼠麴草當九層塔了。而醫者悲天憫人,取花曬乾,和麥作麴入藥為引,用處就更多了。
  鼠麴草還有一個古名叫「茸母」,平常很少用。宋代朝廷規定,寒食清明前後三天為國定假日,方便君臣百姓祭掃陵墓。靖康之難,徽宗被虜,囚禁黑龍江某地。清明時節,大概「厝角」也有鼠麴生長,黃花綠葉的茸母,令人觸景生情,守者送上鼠耳粉,徽宗泣難下嚥。他是文人皇帝,自悔虧負臣民,而有「茸母初生認禁煙」的詩句。所謂「禁煙」之俗,寒食不舉火,以悼念名臣介之推也。「粉」是米麥餅耳的古稱,我們不是吃河粉、米粉,乃至涼粉、細粉嗎?宋徽宗吃的大概是湯粉鼠耳,宋書〈歲時廣記〉有類似記載。
  宋朝是漢人庶民文化第三次轉型時期,在此以前,五穀加工的食物,北人稱餅,南人稱稞,磨粉滴漿的是粉,發酵蒸的是糕,但渡江南下避胡的客家人,則混稱其餅餌為粄。這個粄字,字典上很少見,有返回故鄉的意識,所以他們的清明餅叫蟻粄,言其餅餌上的黑色斑點猶如水上螞蟻,或許因為如此,植物圖鑑上有將清明草稱為水蟻草者,待專家指正。
  按宋時俗例,農曆三月三日,以鼠麴草和米麥粉製做餅餌,以壓時氣,是有科學道理存在的。因為中醫認為鼠麴草甘平無毒,調中益氣,能夠化痰止咳,滋陰養肝,而且清熱、止痛、祛除風邪。「風」在中醫看來是一種邪,冬去春來,時節變化之際,人體易遭風邪,鼠麴草煮水而飲,有驅風除邪之效,是一種食療的佳品,有助身體健康。
  但清明時節的鼠麴餅,究竟有那麼一點清草的異味,光給孩子們說大道理是沒有用的,所以製作清明餅要包餡,甜鹹都有最好,才能吸引孩子同去掃墓祭祖。用作拜墓粿的綠色清明餅,難免帶有哀傷的色彩,通常都點上兩顆紅點,分送給墓邊割草或圍觀的小朋友們。因為清明二字與聰明諧音,謂孩子容易撫養,成長健康,吃過會聰明點。
  這冊季刊在您手上,清明已過,綠葉黃蕾也近枯黃。據我側面聽聞,台北市迪化街山貨店和新生南路信義路口的日本果子店有鼠麴粉可以讓售,只是少了鄉土味啦!